位於苗栗縣的後龍鎮,過去名為「後壠」。其來由眾說紛紜,當中較具公信力的說法,源自當地原住民道卡斯(Taukat)族的阿蘭(Auran)社;日治時期更名後龍,並沿用至今。後龍與相距僅10公里的中港,同為苗栗縣內少數以閩籍為主體的市鎮,然而兩地卻曾有一段時間分別築城彼此戒備,甚至數次爆發武裝衝突,關係劍拔弩張。
無論是地理環境或是歷史沿革,後壠與中港均有諸多相似之處。兩者同樣位處台灣西海岸,皆為河流沖積而成的沿海平原,兼具農、漁業和港口機能,也都是道卡斯族部落的核心地帶,有一說阿蘭(Auran)在道卡斯語的意思即為「土壤肥沃的良田」。
正因上述原因,後壠與中港成為清代早期漢人移民潮的首選之一,並在18世紀初出現具備一定規模的漢人聚落。爾後官方也開放兩地港口的沿岸貿易,令後壠與中港均以保佑航海平安的媽祖為主要信仰。
發展模式如出一轍的後壠與中港,最根本的差異在於人口組成,中港以漳州移民為主,而後壠則以泉州移民佔優。隨著漢人移民的紛紛湧入,為爭奪資源而摩擦頻生,後壠與中港順勢成為泉漳之爭的大本營。加上兩地均無天險可守,因此也有了構築城池的需求。
圖/創建於公元1741年,以媽祖為主祀的慈雲宮,是後壠的重要信仰中心。作者自攝。
然而後壠與中港防範的對象不是只有彼此,當時苗栗地區除了沿海的泉、漳移民以及漢化甚深的道卡斯族,近山尚有更為強勢的客家族群,以及內山的賽夏族,甚至後壠當地也並非都是泉州族群,仍有少數的漳州族群。
後壠的泉漳族群兩邊時常為了土地與灌溉水源等問題爭執不休,漳州族群總是落居下風。公元1806年,漳州族群為了對抗泉州族群,不惜結合當時肆虐台灣西部沿海的海盜蔡牽,給予泉州族群一次痛擊。後壠的泉州族群死傷慘重,超過400餘人、不分男女老幼都被拖到後壠城東門外,集體處決。
不過值得存疑的是蔡牽本人出身泉州,要他聯合漳州族群攻打在後壠的同鄉,顯然有違常理。因此協助漳州族群的或許不是蔡牽本人,而是形式上服膺蔡牽的其他海盜集團。
圖/在後壠泉漳衝突結束後,死者遺骸被集中安葬於東門外,並建立愍善亭供奉;1977年重新修建,更名為愍善祠。作者自攝。
另外據《苗栗縣志》記載,後壠城的建立時間是公元1834年。若要合理解釋,可能是後壠在當時已有初步的城郭設施,只是工程歷時漫長,直至28年後才終告竣工。後壠城牆就地取材,取後龍溪河床的鵝卵石壘砌,並以三合土黏合而成,牆外再種植刺竹,擁有相當程度的防禦力。
泉、漳之間的敵意在後壠城之戰後有增無減,又以漳州族群為主的中港首當其衝。雙方屢次爆發衝突、爭戰不休。
直到公元1844年,時任淡水撫名同知(相當於北台灣最高行政長官)的曹謹,不得不積極介入後壠與中港之間的新仇舊恨,於中港慈裕宮設立「勸中壠泉漳和睦碑」,碑文內容大致講述泉、漳兩州移民本屬一省,應當親如兄弟,同時也試圖緩和閩粵族群之間的齟齬。
圖/設立於中港慈裕宮的勸中壠泉漳和睦碑(右),與公元1788年設立的嚴禁差役藉端擾累碑(左)一景。作者自攝。
除此之外,當地仕紳也有相關的實際行動。例如公元1854年於中港設立三聖宮,廟內供奉代表泉州的廣澤尊王、漳州的開漳聖王以及台灣的延平郡王鄭成功,表達泉、漳兩地族群在台灣和平共處的冀望。
在各界努力以及如台灣開港事件等重大變化的發生下,整體社會氣氛均有所和緩,後壠、中港兩地也幾乎沒有發生衝突的相關紀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