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水溝彼岸的金門,海浪滔滔,沙灘綿綿,旭日照耀下,前水頭聚落「蔡開盛蔡開國昆仲宅第」(鳳毛麟趾民宿)外牆貼置的馬約利卡彩磁面磚,斑斕耀眼;前廳格扇門左右龍虎門上的頂堵,木雕刻畫穿梭水草間的魚、蝦等栩栩如生。
圖/江仲文攝。
而屋外,抬頭可見洋樓山牆上民國初年國旗「五色旗」的泥塑浮雕,象徵家國意識,以及建築多處砲戰彈孔痕跡。
金門因地理位置與歷史文化背景,與台灣本島相異的獨特建築景觀與文化元素,在此,俯拾即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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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前,鳳毛麟趾以民宿形式開放,會如此命名,取其大廳正上方祖訓,語出世說新語及詩經,比喻後代子孫有文采、仁厚多賢。
民宿負責人之一蔡其祥表示,從小總有文史工作者、建築師、藝術家登門拜訪,民宿開張後,有客人連住7次,也有比利時記者一口氣住2個星期,就為了在大厝中細品建築巧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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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其祥於台灣本島高中擔任地理老師,有空就會回鄉導覽及維運民宿,他是推動自家古厝研究與修復的第一人。
「家裡大概只有我這麼狂熱,我喜歡在日常中,尋找隱性的密碼,相信家中有著暗潮湧動的故事」因此,鳳毛麟趾歷史與藝術價值,幾乎是他一點一滴考據出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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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毛麟趾外觀華美大氣,院落處處講究,蔡其祥介紹「鎮家三寶」。
首屈一指的是,前廳格扇門「花杆博古圖」上木雕,花果、動物等圖騰,具有吉祥喜慶的象徵含意「研究金門古典建築都要來看這格扇門,多篇論文以此為研究素材。」
其二,祖廳的百年擂金畫,不僅歷史悠久,金漆畫工藝精湛,在金門更是少見。
其三為天井長廊上方的裝飾物,瓜筒、吊籃、仙人與獅座等圓雕,亦為巧奪天工。
詩詞聯對在建築中各處皆是「精深的國學竟然可見於尋常百姓人家,博大的中國文化內涵可落實在常民的生活,深深打動我」即使再熟悉不過家園,蔡其祥仍讚嘆不已。
蔡家先祖蔡海公於清雍正年間於此興建宅第,迄今超過300年歷史,而後蔡其祥祖父蔡開國與伯祖父蔡開盛,在祖厝基礎上,增建出宏偉的「雙落大厝加右護龍,護龍後落搭番仔樓(洋樓)」。
蔡開國是所謂的「出洋客」。
金門土地貧脊,倭寇與災害常威脅百姓,人口外移,祖父也遠渡重洋另謀出路,於印尼蘇門答臘附近發跡,經商致富。
隨後他回鄉置產,邀集石匠、瓦匠等匠師、彩繪師及通曉文墨的前清秀才,參與興建,1925年起造,費時5年,耗費白銀近3萬元,有學者換算,約為現代市值8000萬元。
圖/江仲文攝。
「祖父期盼落葉歸鄉,因此費心打造出有文化、能提供優雅生活情趣的居所」蔡其祥說。
然而,當抗日戰爭爆發,金門也淪為日本之手,僑匯中斷,為求溫飽,連廂房上的樓板都拆掉以交換麥糊,又歷經古寧頭戰役、八二三炮戰等,古厝艱辛挺過來了。
祖厝每一角落都有蔡其祥回憶,他在格扇門上塗鴉螃蟹、他被父親罰跪在神明廳、甚至躲貓貓到壽堂裡的棺材。
他解釋,家中放棺材聽起來可怕,但閩南有此特俗,當女兒嫁妝,或替長輩預備,以表孝心。
此外,他在洋樓閣樓裡讀書,樓梯檯面特別窄,乃防止海盜侵門踏戶的保全設計,是金門特有文化。
小時候,他不懂得自宅有何厲害,直到他到台灣讀大學,進行田野調查,才驚覺家鄉的聚落實是活博物館,於是著手記錄、拍照、與匠師訪談、對比文獻、求助專家,連帶家人受到他影響,想多了解自己的家。
百年老厝,經不起歲月摧殘,白蟻築巢啃咬、屋頂塌陷等問題叢生,讓他們開始意識維護古蹟的重要性。
他們這一代想,可交由金門國家公園處理,有資金及技術資源注入,然而,政府出錢,古厝就必須開放參觀或委外經營,而母親卻不能接受家裡變成公共財,還幽幽地說「人無千日好,花無百日紅,房子修那麼講究又有何用?」
圖/江仲文攝。
經過家族會議後,他們秉持老家修護既可緬懷祖德,又可空間活化再利用,2002年向國家公園申請,換取老屋新生,也是聚落中第一棟給國家公園修復的古厝,引領村民仿效。
2016年取得經營權,隔年民宿開張,蔡其祥還成立文史地工作室,從事寫作、導覽、出版著書。
修護古蹟不易,施工者文化素養至關重要。
如鳳毛麟趾有所謂「藏寶孔」,前廳廂房有一牆的磚可取下露出暗洞,大戶人家貴重財物就藏在此處,猶如保險箱,曾是祖母藏匿銀元的密洞。
圖/江仲文攝。
想不到,水電工竟然在此裝設變電器開關,將洞口填補,蔡其祥趕緊比對相片,強力要求還原,慶幸搶救成功。
修護期間,他們挖掘出珍貴文物。
在大廳堂屏後的夾層找到13扇門板,由珍貴稀有紫杉木製成,上有透雕八卦、蝙蝠、「卍」字祥瑞紋樣、行書聯對出自許多經書典籍,就推測,之所以被雪藏,是因為古寧頭戰役國軍向民眾強制征集建材,老一輩冒著風險偷偷保存起來「長輩保護祖產的行跡,令我動容。」
圖/江仲文攝。
蔡其祥還曾隻身前往印尼蘇門答臘踏查,追尋祖父發達及長眠之地,並將成果展示。
之所以這麼大費周章,是因為他認為「如果不知道古厝主人翁的過往,一個老房子就是空的,這趟南洋之行補足了空白」修復古厝更能對祖先飲水思源,因而感悟,修護是文化傳承,形塑出歷史相連連續感,才是古厝修護的真正意義。
修復更是持續不斷的進行式,如今困難在於歷史建築維護不易,須防腐防潮、防蟲鳥,隨時檢查有無白蟻、清灰塵等,以及維持民宿社會效益和經營品質。
這些年,他們親力親為導覽,傳達給住客如何珍惜與欣賞老祖宗學問,一磚一瓦、一草一木,皆可思古之幽情。
金門前水頭|蔡開盛、蔡開國昆仲宅第(鳳毛麟趾古厝民宿)
營業時間:全年無休24小時服務
民宿地址:金門縣金城鎮前水頭63號
欲知最新詳情資訊,請見粉專「鳳毛麟趾:金門古厝民宿」